考察國際區域經濟發展經驗,我們發現,我國大城市群仍有發展空間。
區域經濟發展的常態
傳統的新古典經濟學認為,區域經濟不平衡是短期現象,長期來看終會走向平衡。在生產要素自由流動和經濟開放的前提假設下,索洛等著名經濟學家認為,隨著區域經濟的增長,各個國家間的差距或一國之內不同區域的差距都會縮小。這實際上是經濟學的均衡思想在區域經濟發展上的體現。
但經濟發展的事實卻並不支持上述論斷。從世界範圍看,自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北美和歐洲發達經濟體的經濟持續增長,其與亞非拉大部分發展中經濟體的差距越拉越大,並沒有收斂的勢頭。
從特定經濟體內部看也是如此。若以經濟密度即單位土地面積上的經濟產出來衡量,美國的經濟活動主要集中在:波士頓—紐約—華盛頓沿線,以芝加哥為核心的五大湖區域,以洛杉磯—三藩市—波特蘭—西雅圖為代表的西海岸,休士頓—達拉斯區域以及邁阿密等少數國土,其他廣袤地區的經濟密度則極低。日本也有類似現象,東京—名古屋—大阪一線的經濟密度明顯高於其他地區。
不過,地區間經濟密度的巨大差異並不必然意味著地區間人均收入的差距也會如此懸殊,因為人口會向工作機會多、工作待遇好的高經濟密度地區流動,經濟密度低的地區往往人口密度也低。人口密度就是單位土地面積上的人口數。以經濟密度排名美國倒數第二的西部山區州——蒙大拿州為例,2016年其人口密度為2.7人/平方公里,遠低於紐約州的139.7人/平方公里。
確實,由於人口密度的差異部分抵消了經濟密度上的差距,蒙大拿州和紐約州人均GDP的差距要小於二者經濟密度的差距。值得注意的是,雖然美國人口可以自由遷徙,但這並沒有完全抹平各地區間的發展差距。
綜上可知,從國際經濟發展的實踐看,地區間發展的平衡是相對的,是人們的美好期望,不平衡卻是絕對的。正如美國發展經濟學家赫希曼在1958年發表的《經濟發展戰略》中所指出的,經濟進步並不同時出現在每一處,增長極的出現必然意味著增長在區域間的不平等是經濟增長不可避免的伴生物,是經濟發展的前提條件。
對中國區域發展的啟示
1.區域協調發展不等於平均發展。
十九大報告指出“以城市群為主體構建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的城鎮格局”。促進城市群進一步發展是否會進一步加大區域發展差距,從而與區域協調發展背道而馳?我們認為並非如此。
第一,經濟活動的集聚與區域協調發展是相輔相成、辯證統一的。正如上文所述,各區域經濟的絕對平均發展是不符合經濟規律的,經濟總是先在具有發展優勢的某些少數區域率先形成增長極。關鍵在於如何使先富地區帶動落後地區發展,如果能形成這種良性局面,就是做到了區域協調發展。比如,紐約州人均GDP一直遙遙領先於蒙大拿州,但二者之間的差距保持長期穩定、並未擴大,實現了先進地區和相對落後地區的共同發展。
反過來看,如果在區域經濟發展上奉行撒胡椒麵式的絕對平均主義,則會損害經濟效率,危及整體經濟增長,在這種情況下落後地區也不可能獲得好的發展。
第二,與世界先進城市群相比,中國城市群仍有發展空間。根據世界銀行的研究,隨著經濟的發展,會有越來越多人生活在城市群中。比如美國有約70%的人口生活在城市群,而目前在中國的這一比例只有約40%。
從具體的城市群來看也是如此。中國最大的三個城市群——長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各自的人口占全國的比重、GDP占全國的比重等指標,均不及發達經濟體的城市群,比如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的波士頓-紐約—華盛頓城市群和日本太平洋沿岸的東京—名古屋—大阪城市群。
2.努力降低各種生產要素自由流動的成本。
前文指出,新古典經濟學認為,如果生產要素可以自由流動,則區域經濟差距將會縮小。
第一,改革戶籍、社保等制度,降低人口遷徙成本。美國可能是世界上人口流動性最強的經濟體,每年大約有3500萬人更換居所,超過總人口的10%。這可能是美國各州人均產出相對比較均衡的重要原因。以美國西部內陸山區州——懷俄明州為例,該州面積25.4萬平方公里,比中國廣西壯族自治區略大,居全美第九,其經濟以採礦、旅遊和農業為主(著名的黃石公園就在該州),經濟密度位元列全美倒數第三,僅略高於阿拉斯加州和蒙大拿州。懷俄明是全美人口最少的州,僅有50萬人,但2016年其人均GDP卻高達5.9萬美元,與經濟發達的紐約州的6.4萬美元相比差距很小。
第二,完善城市群內部基礎設施網路,降低城市融合發展成本。對於一個多中心的城市群而言,一開始在各中心城市之間存在大量空白發展地帶,隨著城市的發展和擴張,這些空白地帶會被逐漸填充。鐵路、公路等基礎設施網路的密集建設則會極大促進這一進程。美國東北部波士頓—紐約—華盛頓城市群過去半個多世紀的發展實踐,生動詮釋了城市群內部基礎設施從無到有、從松到密的全過程。在我國,隨著京津冀協調發展戰略的提出,連接北京和雄安的多個基礎設施建設專案就被提上了議事日程,這必將有力地推動京津冀城市群的發展。(第一財經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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